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一）陌生人的电话

去年年底，在为国家工作了整整40年后（包括大学毕业后到黑龙江部队接受再教育的那两年）， 我离开了工作岗位， 准备享受退休生活。那一阵子， 我的整个身心都感到非常放松，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记得哪一年春节晚会上有一首歌，歌名叫什么来着？就是“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那首。其中有一句歌词我听了特感动：“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 也该歇歇了.”。当时我就是那种心情， 操劳了一辈子，这回总该歇歇了。

正在我准备大张旗鼓地策划、联系球友到南方打球、自驾车旅游的时候， 11月初我突然接到一位女士打来的电话。 看手机上的号码，来电话的人我不认识，听声音年龄不大，而且很甜，心想，我这个已经退休的人，不会是什么艳遇，说不上是谁打错了电话。但是她指名道姓，说没有打错电话， 找的就是我，让我吃惊不小。随后她自我介绍是上海一家猎头公司的，代表盛大文学物色首席版权管，从网上看到一些关于我的情况，觉得我比较适合这个岗位， 得知我已退休，所以七拐八拐，找到了我。

我原来是国企负责人，按规定，退休后，头三年不能从事和原岗位直接相关的业务。关于这一点，我倒不是十分担心。我虽然早年长期从事出版工作，但中间八年离开出版，和出版业完全脱离了关系。从驻外使馆回国后，虽然在中国出版集团作了4年，但只分管财务和管理工作，不占有任何出版和发行资源。而且，盛大文学从事的是网络业务， 与国家正式的出版单位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但因为我对盛大文学不了解， 对侯晓强和陈天桥了解得也不多，对于一步迈进民营企业，搞网络，感到心中无底， 不踏实。加上一心想过退休生活，所以一口回绝了。

可是， 这位女士不死心， 三天两头来电话动员我。我这边不为所动，她那边穷追不舍。实在推不掉， 我心生一计， 向他推荐了我的一位老部下，并把简历寄给了她。这个人不但熟悉出版和版权业务，曾多年做国外出版公司驻中国首席代表，而且外语也好，又很能干，做盛大文学的首席版权管应该没有问题，这我有把握。

我以为这下解脱了。过了半个月，我给我的这位同事打电话， 问她进展如何，什么时候到盛大报到，但出乎我的意外， 她却说上海那边没有消息。我有些生气，觉得这家猎头公司不够专业，于是翻出那位女士的电话号码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那位小姐对我的指责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感谢我给她打电话。说她自己本来一直想再给我打电话，但实在不好意思再打扰我了，如今我自己送上门来， 她哪能不开心。

她耐心的解释说， 我推荐的人条件确实不错，但盛大文学从各个方面综合考虑， 仍然希望我能加盟。并一再代表盛大文学首席执行官侯晓强邀请我到上海总部看看，行不行先见个面。话说到这个份上， 我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也是好意， 我干吗这么不通情达理，于是我答应考虑一下。

随后我马上上网，广泛搜集有关盛大网络、陈天桥，盛大文学、侯晓强的信息。虽然作为著名民营企业家陈天桥的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对侯晓强以往在新浪弄潮也有所耳闻，但我过去对网络并不热心，所以有关网络、网络游戏、特别是对网络文学所知甚少。

不看不知道， 一看吓一跳。记得1997年我刚到上海市政府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当副主任的时候，市科委副主任张螯来找我，听说我是学外语出身，专门同我讨论如何翻译www—world wide web，说科委要向市政府会报网络方面的工作， 但不知该怎么翻译（那时互联网刚刚大规模进入中国， 还没有正式的翻译方法）。短短十年左右的功夫，互联网产业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仅盛大集团2008年的销售几乎就和国家出版产业的旗舰企业相当，而利润率要高出许多倍。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国有文化企业承担的社会责任不同，而且老的、大型国有企业包袱沉重， 是历史遗留的问题。新兴民营企业没有历史包袱，产业形态也不一样，所以，两者没有可比性。上面的比较不代表经营的好坏。我只是感叹网络作为一个新兴产业的发展速度和短时间内达到的规模。盛大文学起点、红袖、晋江三家网站的作者已经达到70多万，注册用户上千万，网上一些最受欢迎的作品的点击率上亿次，2008年已经有十多个写手收入超过百万……

看着这些眩目的数字， 我被震撼了。原来传统产业之外， 有这样快速发展的新兴产业；在主力军的侧翼，有这样活跃的地方武装；原来外面的世界这样精彩……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秘， 我开始对盛大产生强烈的好奇心， 决定进行深入的了解。于是我答应这位猎头公司的女士， 可以应侯晓强之约，到上海总部走一走，看一看，以便见机行事，再作决断。

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二）猎头公司

听说我答应到上海看看， 猎头公司的余小姐甚是开心，他专门从上海赶来北京同我碰头， 安排到盛大见面的有关细节。

    余小姐小巧玲珑，典型的江南女子，看上去三十出头（我猜的，不好问女孩子的年龄）。经过聊天，我得知他是江西南昌人，在上海一家猎头公司供职，从名片上看，职位蛮高。我很好奇地问她，如何找到我，怎么知道我会胜任盛大文学首席版权管的职位。她甜甜的一笑，非常自豪的说，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没有什么找不到的信息。我们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学什么的，在那里供过职，有什么专长，我们早就了解清楚了。她接着把我一辈子干过的差事从头说到尾，一个不拉。这不仅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乖乖，幸亏我从来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非露馅不可。

    说来也是，如今的互联网，四通八达。一个人，只要你多少担当一点什么职务，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就会随时随地被记录下来，公布于众。更厉害的是人肉搜索，不管你是谁，人在哪里，无论你做了好事想隐姓埋名，还是干了坏事想逃之夭夭，你都办不到。只要有人盯上你，想找到你，你准跑不掉。互联网不但帮助了信息的传播，极大的拓宽了媒体的覆盖面，提高了信息传播的速度，同时客观上起到了很好的社会和舆论监督作用，我想这一点恐怕是发明互联网的人当初没有想到的。

    据她介绍，他们这家猎头公司很成功，业务十分红火，上海不少外资和民营大企业都委托这家猎头公司招聘人才。他们公司的人才数据库里，存有大量的各类人才。她本人重点发现和向企业介绍高端人才，盛大网络和盛大文学的好几个高管是他们公司介绍的。难怪改革开放以来，猎头生意兴隆，原来真的可以帮上企业的忙。我在想，盛大之所以成功，可能有许多原因，但其中一点也许和这种人才招揽机制有关。国有企业以往主要从内部选拔干部，最近也开始从社会上公开招聘，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三）第一印象

在初步答应到上海同侯小强见面之后，我开始进一步闷在家里做功课，从各方面搜集、了解有关盛大网络、盛大文学、陈天桥、侯小强的情况，花相当的时间阅读起点、红袖、晋江三家网站上的小说。随着我掌握情况的不断增加，我的心中逐步有了底。

    我了解到，盛大网络在国内网络游戏市场上占有30 %以上的份额，管理严谨，多次受到政府和行业主管部门的奖励，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股票价格猛涨，成为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纽约证券市场市场上的佼佼者。陈天桥虽然年龄不大，但头脑清楚，目光远大，非常成熟，很大气，是做大事情的人。他本人是共产党员，全国政协委员，而且具有极强的社会责任感。去年四川汶川大地震，盛大捐款1500万元，其中他个人捐款200万元，让人不能不顿生敬佩之情。

    盛大文学去年8月份高调登场，吸引了业界无数的眼球。侯小强有饱满的冲力、丰富的网络经验和广泛的人脉，雄心勃勃。他的加盟使盛大文学入虎添翼。起点、红袖、晋江三家网站占有国内原创网络文学90%以上的份额，注册用户几千万之众，先后也获得过多个政府和行业的奖项。一些原创作品大受欢迎，点击率动辄几千万次、上亿次，一片红红火火的局面。

    对于盛大文学今后的发展方向，陈天桥明确提出了“三化”的目标，即主流化、社区化和商业化，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说明陈天桥的思路非常清楚，方向非常明确。他认识到，盛大文学要想取得长远的发展，首先必须逐步使网络文学向主流文化靠拢，不断提高网络文学的品味和整体水平，最终成为主流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不能始终飘在主流之外，满足于热热闹闹。

    当然，在深入阅读三家网站内容之后，我多少也有些担心。三家网站的网络原创作品中，不时会看到不同程度的性描写。我是体制内出来的人，对于这方面的敏感度比较高。除非盛大文学团队在这一点上同我有共识，否则我不能加盟。另外，在感叹80后、90后年轻写手们非凡的想象力和高产能力之余，我也发现，有些作品的质量不是很高，少数还比较粗糙。

    怀着复杂的心情， 11月下旬，我登上了飞往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侯总的助理贺小姐电话里对我说，公司没有公车，不便接机，问我可否自己打车过来，或者乘磁悬浮，希望我能理解。对此我倒是有一定得思想准备。民营企业，不像国营企业那样讲究级别、待遇，比较实际。我现在的身份即不是大型国企的负责人，更不是政府官员，只不过是一个应聘人员。我必须正视、面对这个转变，尽管对有些人来说，这个转变可能是不太舒服的。

    我在浦东机场乘上磁悬浮（这是我第一次坐磁悬浮），直奔张江（因为过去坐过日本的新干线和欧洲的高速火车，所以对磁悬浮的速度并没有多大感觉）。到了张江站下车之后，叫了一辆出租车。进入张江高科技园区，转了半天，才找到位于居里路和郭守敬路路口的盛大网络总部。一路上我不禁为张江发展之快、变化之大而感到吃惊。记得上个世纪末上海市政府决定设立浦东软件园区时，还是我代表上海市对外经济贸易委员会来张江剪的彩，那个时候这一带还很空旷，这一栋、那一栋的建筑还连不起来，哪像现在，马路纵横，简直成了一个迷宫。

    门卫很正规、很认真，在打电话确认了我的身份之后，才礼貌的放行。一进盛大网络总部的大院，感到非常敞亮，非常舒服。尽管已经是11月末，但精心养护的草木仍旧一片葱绿。院内建筑密度比较地，唯一的建筑—-总部大楼也不高大，只有两层，让人感到很开阔。我注意到的另外一个现象是，除了个别门卫的年龄稍微大一点之外，进进出出的员工都是20几岁的年轻人，30多岁的都不多见。我意识到，这是一个全新的环境,如果决定加盟盛大，我将面临一系列的变化……

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四）初见小强

盛大网络总部大楼大体上是一个四边形的建筑，前面有一块不小的广场。广场上树绿草青，翠竹挺拔，一派江南气息。正门大厅二楼整体挑空，宽敞明亮，设计简洁大方，又不失现代、高雅。穿过大厅是一个天井，绿绿的草地上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大楼里面敞开式办公，一排排的电脑桌整齐排列，一切都显得十分有序。侯小强的办公室在西侧靠北，东面有一扇落地窗，倒也明亮。

    侯总见我进来，热情的迎上来和我握手。同网上的照片相比，眼前的侯晓强似乎更年轻，更又朝气，同时也比我想象的要亲切、随和（可能因为网上见到的他的照片都是在正式场合拍照的，都比较严肃，看上去多少给人一点傲气感觉的缘故）。

    两个人一坐下来，没有任何寒暄，没有任何客套，侯小强马上向我谈起了他的宏伟设想。他说，他的目标是在不太长的时间里，把盛大文学发展成为中国乃至亚洲最有影响的文化产业企业，比如，“东方的好莱坞”。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非常好，国家大力发展文化产业，政策很宽松。中国的市场巨大，文化产业的情景无比广阔。网络文学作为一个新型的文化产业形态已经比较成熟，盛大文学网上阅读收费的营业模式已经取得成功。经过努力，盛大文学已经打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占有90%以上网络原创作品的市场。但这仅仅是开始。

    他接着说，他的心目中，盛大文学绝不仅仅是几个文学网站，而是一个版权运营中心，是以版权为核心的、完整的文化产业链。这个产业链的源头是盛大文学取得的大量原创作品版权。在网上阅读收费之外，已经开展了版权对出版社的转让、销售。迄今为止，盛大文学的原创作品已经有许多被境内外出版社出版，有些图书的发行量上百万册，利润空间巨大，形成了产业链条上粗大的一环。在这一环之外，还有影视、音像、网络游戏等更多环节。除此之外还有广告业务。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版权是这个产业的根本、核心。这包括版权的管理、版权的保护（打击盗版）和版权的开发（销售）。这三项任务都十分艰巨。第一，由于网络文学的海量特征，版权的数量是巨大的，这同传统出版产业不同，因此，管理的工作量十分巨大。第二，由于网络盗版的成本很低，技术上又十分容易，因此，网络文学领域盗版现象严重，防不胜防，网络作家和合法文学网站的合法利益受到巨大的侵害，打击盗版刻不容缓。第三，按照现行营业模式，大量的一般作品不收费，只有少量VIP作品收费，而且收费的标准很低，每千字只有2—3分钱，光靠网上阅读收费，企业无法取得足够的收入，更谈不到规模的扩大和产业的膨胀，因此，版权深度开发势在必行。正式由于这样的考虑，盛大文学决定开产业的先河，设立首席版权官的职务，全面负责和版权相关的各项业务。

    短短个把小时的时间， 我已经发现，侯小强思维十分敏捷，思路清晰，节奏很快，搞不好也是一个工作狂。我也是同一类的人，无论说话还是动作，决不拖泥带水。我心中暗想，这一点，我们俩倒是对撇子，但估计会有员工跟不上他的步伐。

    没等我表态，他就开始同我讨论下一步的工作，介绍我到盛大以后的分工，对北京业务发展的要求，业务部门的设置，人员的配备等等，仿佛我不是一个应聘者，而是他的搭档、助手，让我完全没有推脱的机会（说不上这是他的策略，只是后来我一直没有问起过他）。我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就这么接了盛大文学首席版权管这个差事，且不说任务何等艰巨，就说三家网站不时出现的带点颜色的内容，我是管还是不管。不管，政府不答应，我自己也过不去。管，会不会影响网站的流量，侯小强什么态度，同事们是否赞同。于是，我打断他的话，说出了我的担心。

    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完全不回避这个问题，而且说，这也是为什么要请我来的原因之一，美其名曰，“帮助盛大文学把关”。他说，盛大文学从一开始就非常注意对内容的审查，除开发了关键词检索系统之外，还配备有专门的人负责内容的浏览、监控。尽管如此，这个问题仍然没有彻底解决，关键原因是量太大，每天上千部作品，看不过来，一不留神，问题就出来了。

    听他这么说一说，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基本落地了，心想，“起码他的太度是端正的”。为了进一步打消我的顾虑，他接着说，网络文学不同于正式图书出版，尺度要相对宽一点。即使对于正式出版物，也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国家级出版社出版的图书里，有时也包含这方面的描写。作为文学作品，没有这方面的内容是不现实的。问题是掌握到什么尺度合适。在这方面，一要按国家有关部门的要求执行，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二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探讨，实现更及时、更有效的监控。他的话说到这里，我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不见了，于是不知不觉地同他讨论起工作来。

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五）网络大鳄陈天桥

我们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说到陈总对盛大文学的期望和要求，侯小强忽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朝我一挥手说：走，我带你去见陈总，他听说你今天来，很高兴，一定要见你。于是我同侯小强一起下了楼。

    陈总的办公室在四合院式的办公楼的北侧二楼，坐北朝南，门前就是上面说到的天井，由于是下午，明亮的阳光从西南面照进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明亮。陈总的办公室不算很大，但布置讲究，简洁大方，又不失雅致。我们握手简单寒暄之后，小强我们三人一一落坐。

    坐在陈天桥身旁，我开始仔细打量这位赫赫有名的年轻的企业家，我未来的大老板。他中等身材，稍微有一点胖，一张年轻的脸上透出成熟的沉稳。略带沙哑的声音，听上去特别低调，特别有亲和力。我们从IT产业聊到文化产业，从盛大游戏聊到盛大文学，谈得很投机。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有两点给我的印象最深。

    一是当我赞扬盛大和他本人取得的成功时，他表现出的绝对冷静和低调。他说，如果说取得一点成功，那也已经是过去，未来的竞争更加激烈，困难更大，没有任何理由吃老本，沾沾自喜。他接着说，我最讨厌张扬，最不愿意曝光，最喜欢悄悄的做事情，始终保持低调。这大半年来，我观察陈总，他不但是这样说的，确实也是这样做的。除了绝对必要的场合，如出席全国政协会议、参加新闻出版总署柳斌杰署长在央视的对话节目外，他很少露面，以致最近政府主管部门一位高层领导半开玩笑的对陈总下属说，“盛大作的不错，很有成绩。不过陈总越来越不好见呦！”

    二是他清醒的政治头脑。他说，不但在中国，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搞企业，特别是文化企业，都离不开政治，企业家必须有清醒的政治头脑。有些人说企业和政治无关，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是天真的、幼稚的，甚至是愚蠢的。这个浅显的道理，连法国的连锁企业家乐福都懂。这一点，也希望盛大文学牢记。我们请周总来，一定意义上也是请你帮我们把关。他的这一席话对我触动很深，在感叹他敏感政治头脑的同时，也让我自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几个月之后， 在陈总的两封邮件里，我再一次清楚看到了他清醒政治头脑的内涵。在一封给盛大文学团队的邮件中，他写到：

   “很高兴和作协有机会汇报。作协是我们这个产业的主管部门，我们一定要取得他们的支持之后才能够开展业务，这一点上盛大文学的管理层要有清醒的认识，讲政治在中国不但不是一句空话，相反是最实在的话。”

    再另一封邮件里，陈天桥写到：

    “通过这件事，我进一步感到，盛大文学的主流化道路并不平坦，不可能一帆风顺，必须准备迎接更多的困难和挫折。但盛大文学主流化的大方向是正确的，必须坚持走下去。盛大文学要用一系列实际行动向社会、向政府和行业主管部门证明，我们走正道的方向是明确的，我们努力实现主流化的目标是不会改变的，我们努力提高网络文学整体水平的决心是不会动摇的。盛大文学不能因噎废食，而且要有耐心。为此，盛大文学必须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包括必要时牺牲部份商业利益，服从国家的大局和长远利益。网络文学不同于网络游戏，这个领域本身就包含着思想性和意思形态属性，这一点我在前文中已经涉及，此处不再赘述。”

     “由于盛大文学的规模和影响力越来越大，盛大文学已经进入了国家和行业关注的视野，同时也引起了业界的广泛关注，因此，从现在开始，盛大文学必须十分小心谨慎，不能有半点疏忽。小的问题很难保证一个不出，但大的、政治性、原则性的问题绝不能出。否则，不但会影响到盛大文学主流化目标的实现，甚至还会给网络文学和文化产业的健康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我为中国的民营企业家而感到骄傲， 为网络文学有这样的带头人而感到欣慰。

加盟盛大的前前后后（六）寻求答案

在决定接受侯小强的邀请，出任盛大文学首席版权官之后，我心中仍然感觉十分困惑，搞不清楚网络文学为什么会如此受到广泛的吹捧，又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这样快的发展；网络文学到底能火多久，发展前景如何。带着这样的困惑，我苦苦思索，自己试着寻求答案。我绞尽脑汁，想到了几点，不知道是否贴边，欢迎各位发表意见。

    网络文学在20世纪末的兴起应该不是偶然现象，它一定有社会大背景的因素。首先，经过二十年的改革开放，中国的经济得到迅速发展，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连续大幅度增加，整个中国在向小康社会迈进。人们在完全摆脱了温饱的困扰之后，对文化的需求就会自然而然的增加（我在想，网络文学如果出现在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火，那时大家都忙着下海、经商、炒股。网络文学如果出现在60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更火不起来，道理很简单，人们都忙着挖野菜、扒树皮充饥）。再加上中国有几千年的文化底韵，历朝历代，文人墨客层出不穷，文学植根于中国人的血液之中（就像英国人常说的， “运动在英国人的血液中”一样—英国人一向标榜他们热爱体育运动，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许多人跃跃欲试，想写点东西。

    其次，到二十世纪的最后两年，计算机和国际互联网在中国已经基本普及，宽带网逐步进入千家万户，上网不再是少数人的专利。这些都为网络文学在中国的兴起、发展，准备了良好的物资基础。网络具有覆盖面宽，速度快、方便等一系列优势。只要有一PC 机，或者一部笔记本，随时随地就可以上网，就可以写作。

    第三，网络文学的门槛低，不用担心被出版社退稿，担心自己的作品无法发表。而且操作方便，作者只要经过简单的注册，自己的作品想什么时候发表就什么时候发表，想发表多少就发表多少。与此同时，与正式图书出版相比，网络对内容的要求也相对宽松。图书出版是实体的，白纸黑字，一旦印出来，有点什么说法，就不好办了。网络有虚拟的成分，分量没有那么重，发现哪里有问题，按一下计算机键盘，删除就是了。想删几个字删几个字，想删一段删一段，大家的心理压力不大。

    第四，这可能也要归功于网络文学海量的特征和自我筛选功能。由于网络的方便、普及，使得文学写作被从少数人的象牙塔里解放出来，一下子释放了亿万人的写作冲动，每天有数以百万计的人到网上写作、发表自己的作品，这样一来，就为无数好作品的涌现提供了可能。与此同时，点击率这个法宝又及时的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把大量质量不高的作品悄悄地埋在了下面，把质量好、水平高、受欢迎的作品摆上了台面。这是一个非常自然、非常公平、顺理成章的过程，自动运行，不参杂任何人为因素，因此大家都认可，不会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第五，科学合理的盈利模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起点中文网的创始人吴文辉等人2003年在原来非营利性文学网站的基础上，经过仔细推敲、设计，推出了一套网上阅读收费的办法。这套办法十分科学、合理。一方面使文学网站可以有收入，能够持续经营，同时，收费标准又不高，比买书看便宜。而且不是一看是就收钱，是看了一半以后才收钱，给读者很大的选择权和空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是让广大的网络作者看到了赚钱的希望，从而极大地调动了网络写手的积极性。

    这个盈利模式之所以取得成功，很重要的一点是解决了大量、小额收费的问题，国际上叫微支付（Micro-payment ）。这一突破大大领先于西方发达国家。西方之所以迄今为止仍没有盛大文学模式出现，归根结底是微支付的体系没能建立起来。前不久我和侯小强等盛大文学一干人马参加法兰克福书展期间，同西方同行展开了广泛的交流，他们都对盛大文成功解决了这个问题表示敬佩。我相信，吴文辉等起点中文网创始人在网络文学发展史上是会被浓重的记上一笔的。

    如果上面的分析能够站得住脚的话，网络文学的繁荣应该不是昙花一现，随着网络的进一步普及和网络文学作品整体水平的不断提高，网络文学一定还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想到这里，我心里似乎又踏实了许多。也许这不过是自我安慰，我说不准。